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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·尼古拉教堂,一座城市的精致伤口

发布日期:2017-10-02

圣·尼古拉教堂,一座城市的精致伤口 

圣·尼古拉教堂,一座城市的精致伤口 

  近几年,圣·尼古拉教堂越来越多地被人提起,它像一个走远的恋人,让为她着迷的老哈尔滨人怎么抓也抓不住:搜集老照片、手绘、冰雕、写论文、写小说、拍影视剧、原址复建、另择址复建……可是,所有的设想和努力似乎只是一种安慰,那座美轮美奂的教堂,没了就是没了,怎么努力都回不来了。

  这座让人无限追忆的教堂,是波兰设计师彼德列夫斯基的杰作。

  公开竞标,波兰设计师胜出

  有人说,俄国人多的地方一定会有东正教堂。同样,在哈尔滨,几乎在决定修建中东铁路的同时,修建一座东正教堂的决定也得到了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支持。很快,圣彼得堡以竞赛的方式公开征集设计方案,最终采纳了来自教会的著名波兰裔建筑师彼德列夫斯基的设计方案,教堂的名称以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名字命名。传说圣·尼古拉有保护旅者的魔力,中东铁路视其为“保护神”。

  圣·尼古拉教堂坐落在今红博广场的位置,那是哈尔滨的至高点,被称作龙脊。这也是东正教的规矩:教堂要盖在醒目的地方。1899年10月13日是俄国圣母节,圣·尼古拉教堂在这一天举行了奠基仪式,但教堂在第二年春天的3月才正式开工建设,一度因义和团活动停工,同年12月17日竣工,耗资约20余万卢布。

  事实证明,彼德列夫斯基的设计确实完美无缺。这是一座木质教堂,采用木构架井干式构成,选用上好的加拿大红松木料。令人啧啧称奇的是,整个建筑没有一颗钉子,采用卯榫咬合,墙体完全由整根粗大原木摞起来,相互连接又牢固制约,所有的大小立柱也都是由匠人们从原木里打凿而出。教堂内部围成巨大的穹顶空间,外部则运用俄罗斯民间木结构帐篷顶的传统形式。因为采用了近似希腊十字的八角形布局,人们从不同方向望向教堂,都会获得美好的视觉感受。

  俄侨后代、建筑师胡泓介绍说,这种建筑风格在俄语发音为“易兹瓦”,意思是“漂亮可爱的原木房子。”教堂的建筑主体在俄罗斯先拼装好,再记上标记号码,拆开后运到哈尔滨。

  东正教把教堂视作上帝的家,所以东正教堂毫无例外全都修建得富丽堂皇。笃信东正教的俄国人,怀着敬畏之心为这座教堂的修建,派出了豪华阵容:著名工程师雷特维夫主持工程建设,著名画家古尔希奇文克则完成了圣母像及教堂内部的大量壁画。教堂内部的圣物、圣像及大钟都是从莫斯科运过来的。大厅宽敞空阔,能容纳500人做礼拜。

  主入口处的上层高高耸起的是钟楼,钟楼四面通透,每晚六点,钟声顺着教堂的洋葱头屋顶向空中飘去,全城人都听得见。教堂的钟也很有来头,一口大钟,几口小钟。小说《圣·尼古拉教堂大钟谜案》的作者温明远告诉本报记者:“小说里的很多情节是虚构或夸张的,但是关于这尊大钟的前世和今生,却都是真实的,我为此查阅了大量的史料。”因为工作机缘,温明远曾有机会近距离观赏这口大钟。大钟高一米多,底口八十多厘米,上部是凸起的花纹装饰,中部为耶稣、圣母玛利亚、圣使圣徒彼得和保罗的三组浮雕像,下部是俄文铭文,标明是1866年,在秋明市由一对父子工匠在自家作坊完成。

  秋明市在乌拉尔山脉东麓,生产铜和黄金。这里因此成为当年俄国的制钟圣地。在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授意下,秋明的这对父子工匠铸造了两尊一模一样的大钟,一尊留在圣彼得堡,一尊按照沙皇的旨令送到“俄国在远东新开拓的黄色领土”。1900年,这尊大钟挂到了哈尔滨圣·尼古拉教堂的钟楼上。这个重达300多公斤的大钟,钟声优美动听,穿透力强,有专家分析,大钟应该含有一定成分的黄金和其他稀有贵重金属,使大钟的物理性质发生了改变。

  圣·尼古拉教堂毫无争议的成为“远东第一教堂”,至今,我们可以在哈尔滨的老照片上一睹它当年的风采,精致绝伦,与周围的博物馆、国际饭店、意大利领事馆等建筑风格和谐统一,相映成辉。

  温明远在查史料时还发现了这样一个典故:“尼古拉教堂修好以后,一曼街的房子经常往下塌方,后来有人看风水,说中国龙脉被‘洋庙’给震住了,张学良就在附近修了极乐寺,从此再也没塌过方。虽充满迷信色彩,但这个故事史料上却有记载。”

  记忆里的钟声

  最初这座教堂诞生时,这里的中国人对东正教不甚了了,便称它为“喇嘛台”,久而久之,这个张冠李戴的名字竟然叫开了,它的另一个名字“中央寺院”,大概也源于中国人对这座异域教堂的最初懵懂。可是这并不影响老哈尔滨人对这座教堂的感情。温明远在写书过程中,采访了大量老哈尔滨人:“教堂的钟声每天按点响,悠扬的钟声回荡在城市上空,当年从哈尔滨老火车站出来,它在高坡上,四周没有高大建筑,一眼就能看见它,显得气势恢宏。”

  而对于俄侨后代胡泓来说,对圣·尼古拉教堂的感情更加不同。“小时候去教堂,我会比较害怕,在里边不敢乱走,走到哪都拉着姥姥或妈妈的手,记得当时看到许多点蜡烛的架子,一圈一圈,像松树似的,大家都要买一支蜡烛,用已经点燃的蜡烛把它点燃。还有就是俄历1月的圣诞节教堂外站满了小孩,手里拿着白纸糊的五角星形的灯笼,里边有一支蜡烛。”

  胡泓说:“那时候的尼古拉教堂外是一圈摩电道,双向的,有去烟厂方向的,有去沙曼屯方向的,就是电表厂那边,还有一条去道里道外的,这一片都是广场,人多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广场上,到省博物馆、意大利领事馆、秋林俱乐部、国际饭店、去火车站都会聚集很多人。大主教来了、重要人物去世的时候,教堂外面站满了人,不过这种时刻不是很多。”

  与城市几乎同龄的尼古拉教堂,从诞生开始,便成为城市的见证。温明远介绍说:“日俄战争的时候,俄国军队都是在教堂前宣誓、敲钟、出发;1932年日本占领哈尔滨,也在这里进行了阅兵;抗联的时候,很多地下工作者都把教堂前作为接头地点交换情报;1945年,苏联红军打败日本关东军,也是在这里庆祝胜利。”

  离去之殇

  “文革”爆发以后,尼古拉教堂的命运一夜之间变得岌岌可危。作为“破四旧”的典型,它被红卫兵拆除了。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。“一个来月就围着大字报,条幅,十多天前就有人进去了,到拆的那天,围了1万多红卫兵,早上就爬上去了,晚上八点多才弄倒,折腾好几天。很多俄国人听说这个消息都走出来,站在偏远的背道里,贴着墙根,有的不停的祷告,有的跪在地上。”

  温明远在写书过程中也走访了很多亲历者。“拆毁前,一位省级劳动模范代表工人阶级发言,一位红卫兵小将代表也发了言。”温明远在书中描述了当时的场景:几十个人用绳索使劲拉,可是教堂岿然不动,后来有红卫兵发现了铲车、消防车,就请求支援,尼古拉教堂终于轰然倒下,与这座它相伴了66年的城市诀别了。一座世界顶尖的建筑瑰宝,从此只存在于斑驳的老照片中。

  尼古拉教堂被拆毁后,那尊大钟继续着它传奇的命运。“当时我们单位归公安厅管,所以我年轻时就见过这个大钟。这钟被摘下来后,直接拿公安厅去了,几个小钟被卖了。”温明远说,再后来,这尊大钟被送到凤凰山监狱,“文革”期间作为提醒服刑人员时间的工具,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,这大钟声音传得远,钟声一响,几十里外的服刑人员都听得见。后来随着电话的普及,大钟被弃之不用。

  可是由于大钟材质高档,制作精美,还是有很多人打它的主意。“确实很多人想要,俄方也想要,找到省里,但是中方没给。我书里也提到,有个服刑人员释放后当了私企老板,围绕这个钟有很多抢夺,这都是真实的,只是没我小说里的情节那么夸张。后来我当省监狱局纪委书记,很多关注大钟去向的人找了很多地方,想要馆藏,烈士馆非常上心,就作为文物无偿地给烈士馆了,是我亲自签的字。后来伏尔加庄园复建了一个尼古拉教堂,也想要这尊钟,但是也不可能给。因为这是文物,而且价值特别高,它传承了整个哈尔滨的文化。这个钟现在放在烈士馆里没展览,秘不示人了。”在东北烈士纪念馆,工作人员告诉记者,关于大钟的很多史实,目前仍在核实,所以暂时不方便展览。

  复建的争议

  随着时代变化,复建尼古拉教堂,成为很多有情怀的老哈尔滨人的梦想。也有不少政协委员多次提议,原址复建尼古拉教堂。2006年7月,圣·尼古拉教堂复建工程在哈尔滨市香坊区阿什河畔伏尔加庄园内开工。2012年,复建后的教堂作为尼古拉艺术馆,成为“俄罗斯风情园”度假村的标志性建筑。尼古拉艺术馆以圣·尼古拉教堂为原形,按1比1的比例完全还原。

  在馆内记者还看到了多幅有价值的尼古拉教堂的老照片。“你看这三张照片,可以看到哈尔滨的变迁。第一张是它刚建成的时候,教堂四周是一片沙滩;第二张是二十年后,哈尔滨已经是国际大都会,周围出现了很多欧式建筑;第三张是它被毁掉之前的最后一张照片,展示的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哈尔滨风貌。”教堂的工作人员指着墙上的照片讲解道,“我们这里是请俄罗斯功勋设计师柯拉金教授设计的,用的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图纸。不同的是我们这个建筑用的是俄罗斯的樟子松,原来那个用的是加拿大的红松。”

  身为俄侨后代的胡泓,也是一位有着“尼古拉教堂情结”的建筑师。2000年,已经定居日本的他选择回国,就是奔着原址复建尼古拉教堂来的。虽然十几年过去了,这个梦想几次受挫,可是谈起尼古拉教堂,他依然按捺不住激动。“以前我一直想把它复原,但是现在看,用木头复原已经不可能了,周围都是高层,不协调。如果周围种满了树,把栅栏做起来,就做一个木头教堂,体量比原来大一点,也是可行的,但是毕竟不是原来的,还有没有那么大的意义呢?所以2004年我重新设计了一个,当时在报上全体市民讨论了两周。新设计是现代风格的,就剩五个洋葱头,下边都已经沉到地下去了,用玻璃和不锈钢混作,我给它取名叫“尼古拉教堂的复活节”,表达这个教堂虽然已经沉没在地下,但是这个洋葱头以一种更新、更强有力的形式重新出现。”

  至今,关于尼古拉教堂的复建,依然有很多争论。很多人渴望它的重现,也有人不想看到复制品打破自己的梦境。一个老哈尔滨人告诉记者:“这是一座城市的精致伤口,痛永远在那,就像孩子死了再生一个,你能因此就不伤心了吗?”

  在不久前的世界原居哈尔滨人大会上,部分俄侨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。“我们去尼古拉教堂是去祷告的,复制品不论做得多好,都不是我心中的那一座。”可是不论支持复建,还是反对复建,在各执一词的争论背后,哈尔滨人对尼古拉教堂的感情是一样的,希望它的美能一直与这座城市同在。 (王静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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